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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美食南瓜盖被子——故乡陕西食物的语言合成

※发布时间:2013-8-20 10:47:59   ※发布作者:habao   ※出自何处: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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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孙小宁

  “妈,南瓜盖被子怎么做?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我终于把这个攒了很久的问题问出, “把面擀成厚面片,南瓜切片微炒一下,然后一层面一层瓜片往上搁……”妈边想边说,顺便还看旁边那个刚来我们家帮忙的表妹。显然,这样的故乡美食,最终解释权在的老家,她自己已经好久不做了。而这时我的亲戚一般都是半调笑半原谅地看着我:你们这些公家人,在家还开伙做饭吗?

  做是做,但手艺不敢恭维,所以基本上就是个行为艺术——就这个南瓜盖被子,不知在家演习了多少遍,最后出来仍是一团死面坨坨。有天便在微博上叹:下雪了,却没出门。怀念起南瓜盖被子。这是我家乡一种面食的做法,这么多年还真没在外面吃到过。很冷的冬天我总是想吃到它,因为这个意象很温暖。可惜我一次也没有尝试成功过。

  记忆中的这种美食,南瓜汤基本是稠黄的,温暖醇厚,面片浸在其中,也能吃出南瓜的味道,瓜面瓜面,在这里是浑然天成的一个词,做不到这一点,那就是失败。所以到底是南瓜盖被子,还是面片盖南瓜,放到这个美食中玩味,颇有些蛋生鸡鸡生蛋的了。

  只可惜这样别致的美食名称,我是近几年才愿意琢磨其味。说起来很多年,我的胃经常是我故乡美食的者。不吃羊肉,当我每次这样说时,身边的朋友都一惊一诧:你可是从羊肉泡馍的那个地方来的呀!是啊是啊,可是我就是不能吃,怎么办呢?其实他们应该问我的是,不吃这个,你是怎么长大的?说起来,即使没有羊肉泡馍,我照样打下了身体的好底子,那也是离不开故乡的美食啊。

  故乡对一个人的,首先是物质方面的,其次是语言上的。比如这个南瓜盖被子,小时候我肯定吃得很多,现在才开始回味它给我的温暖感觉。是啊,谁在最初,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,让你在和故乡渐行渐远时,还念念不忘呢?

  类似的温暖意象,还有一个叫“牛蹄窝窝”,现在只在妈妈的嘴里才保留着,特指大柴锅里蒸出来的花卷。早些年,的亲戚要到县城来看我父母,家里的女人都会提前一天蒸一锅馒头花卷,和自家地里长出来的瓜果菜蔬一起放进麻袋或者蛇皮袋,就这么一扛来。赶上我在,我妈就会力主我把它装箱带回的家。我年轻的外甥笑话她:你真是什么便宜装什么。我妈理直气壮回答:牛蹄窝窝,几天吃了不饿人呢。身边的姐姐虽然没有妈妈这么,但她也会说,大柴锅蒸出来的馒头花卷,就是比煤气灶蒸出来的筋道。

  不如从命,所以我每次返回的行李箱,装的都是各式花样的故乡主食。我知道带馒头锅盔上,是早年赶人的习惯。如今我也成了赶人,带上它,不是怕自己途中真会饿着,而是每次取出来吃时,牛蹄窝窝这个叫法,叫我暖心。

  我家乡的另一种美食,叫法颇直接,三个字:石头馍。每次我带回来送朋友,都被问:当真石头做的?我说:把洗干净的石子烤热放在锅底,然后把饼放在烤熟的。做好的石头馍闻着有一股新鲜的椒叶香,这个住在城里的人家也是没法做出来的,因为那些椒叶,可不是超市购来的。都起火做开了,女人发现还缺些原料,立马差身边的孩子:去,到婶口的花椒树上摘几片椒叶来。孩子一般都不会摘错,而且被那家人撞见了也不算偷:我妈让我来摘椒叶呢。哦,摘吧,摘吧。这就算打过招呼了。的邻里关系就是这么简单。

  做好的石头馍,一摞一摞地摆放,形状是白生生的大圆饼,被石子压得起伏有致,摆石头馍的房间,空气中会有一丝咸咸的气息。孩子忍不住了就会上去掰一块,有渣渣往下掉,就证明做得很成功:酥脆嘛。于是忍不住掰一块再掰一块,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喋(“吃”的方言)饱了。

  有一位女友嫁给了我的同乡,住在婆婆家,她非常奇怪这一家人怎么天天做面食不炒菜。我说,我们那儿把能放的菜,都放进了面食。南瓜盖被子里有南瓜,而石头馍里有椒叶——更讲究的或许面里还会和个鸡蛋。而我小时候还喝过一种胡辣汤——属于陕南的美食吧,吃完一定会唱那首歌:酸菜糊汤好吃太,呼噜噜一碗呼噜噜一碗——好吃太。非常形象的吃的情状,根本不会去看汤里放了什么菜。

  是的,故乡的美食里没有菜这个单独的观念,菜面一定是搅在一起的。近些年当然观念有些变,多吃菜少吃主食成为健康主张。有一年我的父母来,我带他们去餐馆,点一堆的菜,发现父亲吃得并不尽兴。问他还想吃什么?他小声说了一个词:馍。

  馍就是馒头,馒头就是馍,但在我听来,馍在他更有顺着肠壁落底的感觉。我甚至觉得,他要的根本不是那种超市里通过机器做出的馒头。果不其然,没有多久,他就返回老家,继续吃他的馍去了。

  (作者系京城人。著有录《十年去来—— 一位文化人眼中的》、《如实生活如是禅》、《观照:一个知识的禅问》。电影读书随笔集《看得见风景 望不见爱情》)

  插图/袁国明